念玖堂經過一陣子的休整,終於迎來了開業,這日子還是裴鶴特意著人算過的,說是百年難遇的吉日,挑這樣的日子開業一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念汐卻覺得他俗氣的很,
“曆往開來,哪有醫館能賺大錢的。”
裴鶴不樂意了,
“開鋪子就是為了賺錢,若是拿來做慈善,你還不如直接盤幾個粥棚散愛心算了。”
他說話帶著笑意,淺淺一層滿是寵溺。
念汐無奈,
“東樾海晏河清子民生活安穩,既沒有天災也沒有戰亂,哪裡需要施粥了,我聽說西疆連年戰亂,流民和百姓終日食不果腹,恐怕西疆才需要這樣的人吧。”
裴鶴麵色微不可查的變了一瞬,念汐的話像一陣悶棍打在他的心頭,她說的是不錯,來東樾的這兩年,他的確能感覺到齊家將這江山治理的很好。
反觀西疆,他的心漸漸沉下去,內鬥不僅傷害皇室根基,更動搖江山根本。
若有一日謝淮聿集合全國兵力攻打西疆,以西疆如今的狀況,根本沒有幾分勝算,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停戰協議,隻要兩國暫時停戰,他就有機會拔除宸元皇後這顆積年舊釘。
裴鶴突然沉默,念汐好奇的看過去,隻見他一雙點漆的眸子裡藏著複雜情緒,像一隻藏逆千年的深譚古獸,無端端的讓人發怵。
記憶中,裴鶴從來都是談笑風生,眉眼溫柔,這樣的裴鶴讓念汐感到陌生。
轉念一想,她與裴鶴相識不過兩年,他的身份她無從得知,過去也不曾參與,或許裴鶴給她的耐心與溫柔,不過隻是他的其中一麵。
念汐收回神思,向門口走進來抓藥的買家迎上去。
念玖堂的每一味藥材都是她精挑細選後選擇的供貨商家,當然價格也比一般以次充好的藥材鋪高一點,念汐本就不為賺錢,特意將價格放到和市場價差不多。
眾人自然會在衡量之後,自然更喜歡選擇念玖堂,口口相傳後,念玖堂的生意漸漸好起來。
念汐不懂問脈,但她會細細記下每一個來抓藥買家的藥方,過後再自己琢磨調整,她還學了針灸推拿之術,可以幫一些腿腳不便的老人施針減輕疼痛。
這樣的日子很忙也很踏實,每一日都平靜而安心。
唯獨讓念汐不安的,是謝淮聿不間斷的“探望”,
有時他會來店鋪門口和念汐搭幾句話,大多時候他都站在離藥鋪不遠的地方,安安靜靜的看著她,既不靠近也不遠離。
這樣的舉動讓念汐夜裡輾轉反側,可也拿不出什麼好的應對方式,索性就直接無視。
這樣的忙碌,念汐壓根沒有時間照顧自己的飲食,好在裴鶴日日都過來,每日換著方的給她送吃食,半個月下來念汐不沒僅瘦,反而豐腴了一點。
裴鶴看著被自己喂胖的念汐,看她氣色好心情好,心裡的歡喜可不止一點點。
這半個月以來,他與謝淮聿暗中博弈還未見成效,便聽說東南之地的新一任忠勇侯就要歸京述職,
東南水軍一向受朝廷重視,忠勇侯不僅是世襲侯爵,也是封疆大吏,他的歸來也會在朝堂翻起不少波浪。而裴鶴聽說,這忠勇侯可是一向都支持皇帝親政,反對長公主垂簾的。
想來東樾的朝堂也會因為這個忠勇侯而動蕩幾日。
不過裴鶴冷眼看著,論軍權和對朝堂的威懾,忠勇侯不如謝淮聿,皇帝能否親政,或許就在他們二人的博弈之間。
裴鶴倒無所謂,他二人和長公主如何鬥法,他都有利可圖。
東樾朝堂陷入了一種看不見的紛爭,裴鶴倒是趁著空檔閒了下來,能有時間好好陪著阿念了。
午飯過後,裴鶴照例在洗碗筷,念汐則撐著昏昏欲睡的眼皮坐在窗下看藥方,裴鶴親手剝了一盤馬蹄過來,念汐已經半闔上了眼皮。
藥鋪裡隻剩他們二人的時候,念汐一般都不戴著那方麵紗。
這也是她對裴鶴心底的信賴。
裴鶴看著她粉白的麵皮,鴉青色的眼睫根根分明,就那樣單手撐著半張臉沉睡。
此時鋪子裡十分安靜,陽光傾灑在她的麵上,像是給他喜歡的女子蒙了一層神光,好像連日光都十分青睞她,
裴鶴看的出神,心裡的愛戀也在這樣萬籟俱寂的時分一點點決堤。
其實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個溫言淺語的女子,在他來到東樾後占據了大部分的時光,甚至可以說全部。
外界的風雨如何猛烈,一次次的刺殺有多血腥,隻有回到這間藥鋪,他的身心才能得到全方位的舒展,他無比珍惜和她相處的每一分鐘。
也根本不敢想,有一日他要回西疆時該如何麵對她,所以他企盼一日二十四時辰能漫長一點,可好像他呆在念汐身邊的時光總是異常快,美好總是轉瞬即逝一般。
春風凜烈,
裴鶴怕窗邊的風吹到念汐身上,他站起身坐到念汐身邊,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把念汐和窗戶隔絕開。
離她更近,越能聽到她清淺的呼吸,這種感覺,讓裴鶴感到放鬆。
然而就在裴鶴守著念汐的時候,壓根沒有看到窗外站著的謝淮聿,他直勾勾的看著這一幕,將念汐和裴鶴兩個人的溫情相處收進眼中。
他立在那裡,滿身蕭瑟寂寥,垂下的手一點點攥緊,他恍然覺得自己如一隻狹縫裡的蟲,每多看一眼,對他都是煎熬。
每次來之前,他都極力控製自己,可腳隨心走,他還是來了。
他接受不了彆的男子對懷夕明目張膽的愛,但他沒有權利阻止,也沒有立場把懷夕帶走,這樣進退不得境遇,叫他蹲守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
此刻,他突然想衝進去,叫懷夕給他開兩副藥方,他已經心氣鬱結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