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騎馬出了右安門,立馬快馬加鞭的追了上去。
本來在馬車裡談的更高興的德哥聽到外麵的馬蹄聲伸手掀開馬車側麵的車簾。
阿桃控製住馬,扶著頭上的帽子,滿臉喜色的對著德哥兒拱拱手。
‘少爺,家裡大喜,夫人有喜,少爺再也不是二房的獨苗。’
德哥兒聽完眼睛一亮,驚訝的反問道,‘當真!’
阿桃點點頭,嘻嘻一笑,口鼻裡的白色霧氣襯托的小臉更加紅潤。
‘皇後娘娘的賞賜都送到府上了!’
說著用嘴咬住手套,頭一甩就將右手的手套脫下來。
對著德哥兒比劃起四根手指,‘整整四馬車,吃穿用度無一不包。
還送來一位老嬤嬤專門伺候夫人。
老爺,聽完小的稟報,揮揮手就讓小的退下,隻留了一句注意安全,小心行事!’
德哥兒嘴角直抽抽,伸頭看看路上哪裡有行人。
煩悶的將車簾放下,坐回馬車裡。
同行的哥幾個立馬拱手給德哥兒道喜。
‘表哥,咱們才出城不遠,現在調頭回府?’
德哥兒看了一眼賈蘭,伸手扯扯賈蘭身上的棉衣。
‘雖然事出倉促,可結社後的第一次相聚,什麼事也不如這事重要。
年後各家都要走親訪友,加上學業,到育嬰堂的機會可就沒有如此容易。’
說著伸手摸摸賈琮的手,‘可冷!’
賈琮第一次這麼認真,搖搖頭,習慣性的吸吸鼻子。
‘早上吃的飽,一點也不覺得冷!’
難得一開口賈琮臉上也帶出了笑容。
‘昨晚已經求過大老爺,年節後我也能入族學。’
德哥兒聽完伸手拍拍賈琮的肩膀。
庶子也是子,連父親都不能稱呼,叫大老爺,也不知道這是哪門子規矩。
馬車隊慢悠悠的行駛了一個時辰這才到了大興縣黃村鎮。
這個鎮上有一個育嬰堂,也是京城內條件最差的一個育嬰堂。
提前到的李府夏府的家仆和烏雅已經在門口等候。
除了賈琮和賈蘭叔侄倆以外,其它的孩童都是與王家交好的文官子弟。
各家子弟雖然不算大富大貴,可真的親眼看到育嬰堂裡的孩子還是大受震撼。
膽大的兩個醜丫頭出麵帶著德哥兒一行人挨個房間看過育嬰堂收養的孩子。
從奶娃娃到十來歲腿腳不全,各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殘缺孩童。
互助社裡德哥兒年紀不算最大的,當初德哥兒特意問過夏吉,生怕自己的社員們看到孩子們會受不住。
回頭彆再回家做噩夢,心理受不住。
夏吉也隻說了一句,想要結社,心誌不堅者還是早點剔除為好。
當時德哥兒仿佛如透明一般,自己的那點小心思都暴露在這位宦海浮沉的老大人麵前一般。
德哥兒記得異常清楚,夏吉連頭都沒抬,看著手裡書語氣毫無起伏的念叨著。
西洋人遠沒有表現出的那般人畜無害。
使節進京時他們就想進國子監,翰林院借書抄錄。
禮部官員為了展現我朝文風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要不是汝父出麵阻止,揭破他們的用心,並且用強盜稱呼他們,老夫都被瞞了過去。
記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將來你們麵對的朝政更加複雜,心誌不堅者不可為友,切記切記。
東南沿海已經有了西洋的寺廟,看他們的所作所為和唐時的外來宗教毫無差彆。
到了亂世必是為禍一方的根源。
對於將武備當做一門生意的西洋強盜,若是和江南邪教沆瀣一氣,我朝必亂。
時不我待,不是老夫下手狠,賦稅重地怎能不快刀斬亂麻。
太上皇和陛下還在僵持,簡直不知所謂,狼行千裡豈有不吃肉之理。
當夜德哥兒就做了一個長夢,夢裡夏吉寧可改朝換代都要驅逐異族,斬斷西方伸向中華大地手的氣勢讓德哥兒渾身通透。
德哥兒站在後麵,看著順忠王府來的仆婦舀著小米粥喂懷裡的孩童。
小心的觀察著第一批社員們的表情和表現。
中午一頓簡單的米粥加上黑麵窩頭配著鹹菜絲就算用過午飯。
二十位孩童在大興黃村鎮育嬰堂食舍內進行了第一次正式會議。
由王令德出麵建立的互助社在這種簡陋的環境下正式成立。
社規,社費,以及即將劃入互助社的第一個商社也確立。
不要小看這些孩童,誰手裡還沒點壓箱底的銀子。
懵懂裡結束了第一次會議,坐上馬車回到城裡。
每個人心裡都種下一顆種子,互助不光幫助彆人,自然也有互助。
賈蘭回到府裡,自然是將今日的見聞一五一十毫無保留的對著自己母親和盤托出。
聽到對社員的學業都有要求,甚至互相幫助,李紈更是連眼淚都止不住流了下來。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表哥再次回到京城居然會給自己母子倆帶來這種變化。
雖然婆婆的打壓和對自己的態度更加嚴厲,可為了孩子,李紈的手悄悄的握了起來。
‘娘,怎麼又落淚,晚上不是還要伺候祖奶奶用晚飯嘛,趕緊收了吧!
要是祖奶奶問起來,奶奶回頭又要埋怨娘!’
李紈用手裡的帕子擦乾淨眼淚,一臉微笑的盯著正吃點心的賈蘭。
以前這孩子乖巧聽話,可從來不會安慰自己。
對於母親關心的表達更是和德哥兒相處之後才轉變而來。
李紈對於賈蘭看到育嬰堂內的情形更是觸動不多,倒是對於賈蘭的變化更加上心。
賈蘭一口將杯中溫熱的果子露喝淨,這才摸摸肚子。
‘真舒服!
對了娘,表舅府上還有喜事,舅媽有了身孕。
德哥兒連送我們回府都顧不上,直接騎馬回自己家了。’
李紈先是一喜,然後心裡又是一陣失落。
‘這是喜事,蘭哥兒先去做功課,娘去整理一下,先去陪夫人。
等她心情好些,娘求了夫人,初二咱們娘倆去你表舅府上。’
說完李紈就起身回了自己房中。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難免想到亡夫。
這一刻對於公公婆婆的恨意卻在不停的累積。
為了功業,為了家族傳承,珠大哥整日裡除了讀書,還得夜夜播種。
不自覺間精美的指甲一下斷在手心裡。
‘真是便宜了他們,還能在莊子裡苟活,就該發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