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各自的後手(1 / 1)

鬆原機械改造廠掛車車間的人員籌備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

短短幾天時間內,有四十多位高級技術師傅申請調到掛車車間。

這讓車間副主任趙師傅欣喜如狂。

有了這些技術人才,掛車車間的產量和質量都能得到保證。

也不算是辜負李鐵錘對他的信任。

隻是.....趙師傅很快就發現了異常。

報名參加的都是技術師傅,低級的工人幾乎看不到。

劃拉下名單,總共才隻有五個一級工人和三個二級工人。

這種現象太反常了。

一般來說,在一個車間內,大部分工人都是低級的技術師傅。

他們因為技術水平比較差,一般一邊跟著高級師傅學習技術,一邊在車間裡麵從事基礎的工作。

比如搬運設備原材料,裝配零件之類的,不需要有太多技術的工作。

低級工人的工作簡單,工作量卻很大,付出的勞動力也遠比高級師傅多。

如果說一個車間內都是技術師傅,沒大量低級工人配合。

那麼高級師傅就得把大量的精力放在沒有技術的勞動上,從而嚴重影響產能。

趙師傅意識到可能要出問題後,立刻放下筆記本,來到了機修車間裡。

“王德勝,你出來下。”

一個正在搬運拖拉機軲轆的年輕工人,放下手頭的工作,快步走了出來。

“師傅,您怎麼來了?”

王德勝今年剛接了父親的班,進到了機修廠裡麵。

因為趙師傅跟王父並肩工作過多年,兩人的關係很好,所以王德勝進了廠後,便拜了趙師傅當師傅。

趙師傅沒有回答他,隻是用銳利的目光緊盯著他的雙眼。

王德勝被盯得發毛,不由自主的扭過頭去,雙眼盯著地麵,遊移不定。

這時候,趙師傅才沉聲問道:“王德勝,你為什麼不申請調到掛車車間?”

“師傅....我,我....”

這年月,師傅就跟父親差不多,徒弟們從心底尊重師傅。

王德勝麵對師傅的問話,臉色漲得發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有什麼顧慮?”趙師傅清楚王德勝的性子,語氣放平緩了一些。

王德勝默默的點了點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趙師傅追問。

王德勝歎口氣說道:“師傅,車間裡的工友們都講了,掛車車間的李鐵錘是個活閻王。

要是進到掛車車間乾活兒,肯定得剝一層皮。

工資也沒有高多少,我還不如留在機修車間呢。”

趙師傅瞬間明白過來了。

高級技術師傅都是比較有追求的,醉心於鑽研技術,努力提升自己的技術。

但是。

車間裡的那些低級工人和臨時工基本處於混日子的狀態。

他們在機修車間乾多乾少一個樣,想要曠工隻要打個招呼就可以了。

而掛車車間的要求相比之下,要嚴格不少。

這些工人不願意加入車間是順理成章的事兒。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信仰,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著乾出一番事業。

“你啊.....”

趙師傅歎口氣,拍拍王德勝的肩膀說道:“這次你聽師傅的,申請加入掛車車間吧,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趙師傅開了口,王德勝身為徒弟,自然不能駁他的麵子。

“師傅,我聽你的。不過,車間裡那些工友們肯定不會去掛車車間的。”

趙師傅也清楚這點。

他可以憑借師徒關係,把王德勝拉進車間。

但是想讓那些閒散習慣了的車間工人們,放棄悠閒的日子,是不可能的事兒。

趙師傅抬眼看看車間裡正在抽煙打牌那幫工人,深深的歎口氣。

看來掛車車間的這次危機還沒過去。

掛車車間缺乏低級工人和臨時工的消息,在有心人的鼓吹下,很快傳遍了整個工廠。

“沒有人搬運鋼材,我看李鐵錘有三頭六臂,也沒辦法把車間搞起來。”

“是啊,他隻不過是個土包子,真以為車間主任好乾啊!”

“我看啊,咱們改造廠應該儘快把李鐵錘撤換掉,免得影響掛車生產。”

消息傳播得很快,就連第一拖拉機廠的同誌也得知了這件事。

專家組的組長方大同為此還趁著下班時間,請李鐵錘在街道上的國營小酒館吃了頓飯。

三兩杯酒下肚,本就不勝酒力的方大同,借著酒勁說道:“鐵錘啊,我看你們改造廠是爛泥扶不上牆,這麼好的機會,無論是廠領導還是車間裡的工人都不知道珍惜。

這樣的工廠不待也罷,你跟我去第一拖拉機製造廠,就憑你的技術水平,要不了兩年,就能當上九級工程師。”

“老董,感謝你看得起我。隻是鬆原是我的家,改造廠的張廠長對我也不錯,咱不能忘本。”

李鐵錘端起酒杯敬了方大同一杯酒。

“老董,多謝你了。”

“你這人就是太重情誼了。”

方大同接過酒杯一飲而儘,嘖嘖兩聲後說道:“我這話就放在這兒了,你要是想離開改造廠,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來來來,喝酒....”李鐵錘端起了酒杯,一飲而儘。

辛辣的烈酒順著食道滑落下去,全身在酒精的刺激下,充滿了力氣。

遇到困難,就想著撤退,並不是李鐵錘的性格。

並且,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局麵,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現在缺少的隻是一個契機。

劉副廠長也缺少一個機會,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見掛車車間遲遲沒有招收到低級工人,劉副廠長第二天一大早,就敲開了張廠長辦公室的門。

“張廠長,掛車車間的設備安裝工作馬上就完成了,我聽說沒有低級工人願意調過去,這是怎麼回事兒?”

張廠長見到劉副廠長就知道這貨是來找茬的。

笑了笑說道:“可能是那些工人還沒理解掛車車間的製度吧,我會讓教育室那邊給工人們做思想工作。”

“是嗎,有您這個大廠長掌舵,李鐵錘主任的工作就好乾多了。”

劉副廠長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不過要是耽誤了掛車的生產工作,我身為常務副廠長眼中可不能揉沙子。”

“張廠長,到時候千萬彆埋怨我不顧班子團結,把這事兒捅到工業局裡。”

張廠長還想再解釋兩句,劉副廠長撂下一句話,推開門離開了。

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張廠長鬱悶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覺得這次李鐵錘攤上大事了。

“小王,麻煩你把李主任請到辦公室裡。”

李鐵錘來到廠長辦公室的時候,張廠長關上門,將劉副廠長的話講了一遍。

“掛車車間特彆重要,劉副廠長一直在等著機會,他這次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李鐵錘,你告訴我,現在掛車車間的低級工人調動,能不能滿足需求。”

李鐵錘搖搖頭:“不能。”

“要不我直接開大會,下達調動命令,強令那些工人調到掛車車間。”張廠長深吸一口氣,努力下定決心。

李鐵錘擺手:“廠長,咱們廠內部的職工調動,一直遵循自願的原則,您要是下命令的話,且不說那些工人們會反對。

劉副廠長和那些車間主任們也可以用車間工作繁忙,沒辦法抽調人手為理由直接拒絕。”

“那....咱們就沒辦法了嗎?”張廠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想想也是。

他雖然是廠長,但是並不是從基層走上來的,在改造廠內,又沒有根底。

想要一聲令下,全廠雷動,是不可能的事兒。

李鐵錘淡淡的笑道:“廠長,我這裡有個辦法,想要招收多少臨時工,就能招收到多少。但是,需要您的全力配合。”

“什麼?”

張廠長感覺到昏暗的天空中突然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道金色陽光從縫隙中灑落下來,驅散了整個世界的黑暗。

“鐵錘,你有什麼主意,儘管講出來。”

李鐵錘早有準備,從帆布包中取出一份材料遞過去。

“我建議咱們跟靠山屯公社建立幫扶關係!”

幫扶??張廠長感覺到這個詞語在哪裡聽說過,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他拿起材料認真看去。

越看,他的精神越激動,最後嘴巴幾乎合不攏了。

半個小時後。

啪!

材料拍在桌子上,張廠長沉聲說道:“我馬上以廠長的名義,簽署幫扶協議。”

“謝謝廠長。”李鐵錘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十一月份的靠山屯,充滿了繁忙的景象。

因為今年遭遇了大旱,前陣子公社裡都在組織社員們澆地。

好在有修建好的水渠,能夠把清水引進田地中,要不然明年將會減產一大半。

經過半個月的奮戰,大部分田地完成了播種任務,社員們再次空閒了下來。

白書記看著那些整天在村子裡晃悠的年輕人,也感覺到頭疼。

這幫小子平日裡把力氣灑在田地裡。

現在種子才剛播上,不到鋤地的時候。

他們又不能像那些已經成家的社員們那樣,將力氣用在媳婦兒的肚皮上。

人閒下來,就會鬨事兒。

這才短短幾天功夫,就發生了五起打架事件。

其中有兩個腦瓜子被扁擔開了瓢,另外一個被打斷了胳膊。

雖然沒有驚動馬公安,但是照此下去,肯定會出大事。

白書記讓民兵隊長把民兵都拉起來。

白天也開始在村子裡巡邏,但是這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

最好的辦法是想辦法給社員們找個活計。

在往年的秋冬季節,公社裡都會組織社員們去遠鄉幫助大兵修築工事,雖然不發工資,但是能管肚子吃飽。

這兩年隨著邊疆局勢緩和,工事的修建工作也停下了。

白書記前陣子聽說一百多裡外,有三線廠要一批勞力蓋廠房。

據說社員們每天能吃飽飯,還能拿到五分錢的工資。

白書記跟馬公安借了自行車,花費了兩天功夫趕去了。

結果周圍十七八個公社領導,都守在廠門外,壓根輪不到他們靠山屯。

白書記啃完了隨身帶的黑窩窩頭,連三線廠領導的麵都沒見過,便被攆了回來。

“這樣下去不行,咱們得趕緊給社員們找個活兒乾。”白書記一大早便召集了公社會議。

會計抽著旱煙袋說道:“昨晚上,白家莊有幾個小子去趴了女知青的窗戶,被那個名叫趙飛燕的女...知青發現了,頭上挨了磚頭。”

提起趙飛燕,會場的氣氛頓時怪異起來。

趙飛燕身強體壯,長得跟男人差不多,平日裡在乾活兒的時候,能夠比得上公社裡的頭排。

最關鍵的是,她性格極為火爆。

曾經有男社員開女知青的玩笑,被她聽到耳中,當時就衝過去,將那男社員的褲子扒了下來,往裡麵裝了一堆麥糠。

“這次也多虧了趙飛燕,要不然女知青們真出了問題,咱們公社的臉麵就丟儘了。”

白書記拍拍桌子,看向民兵隊長:“你晚上在知青點外安排兩個崗哨。”

“這倒是沒問題,但是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們民兵裡麵也有不少沒結婚的小夥子.....”

民兵隊長撓撓頭說道:“咱們還是應該趕緊給社員們找點活兒乾。”

“哪有那麼簡單,現在連城裡的人都找不到工作,要不然那些知青們也不會下鄉。”二叔李建雙皺著眉頭說道。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門外傳來了白得寶的喊聲。

“爹,爹....”

看著踉踉蹌蹌衝進來的白得寶,白書記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叫我書記。”

“白,白書記,李鐵錘回來了!”白得寶興奮的說道。

“這裡是鐵錘的家,他回來有什麼稀奇?”白書記正在開會,商討公社大事,被白得寶打攪了,頓時憤怒了起來。

“鐵錘想從咱們公社裡調一些年輕人進城。”

轟!

這話在白書記的耳邊響起,如同萬道雷電落下,白書記的腦瓜子震得嗡嗡作響。

他揉了揉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後,問道:“得寶,鐵錘人呢?”

“這是人家鐵錘的家,人家回了家,自然得回去看老娘,看媳婦兒啊。”白得寶這會擺起了架子。

“你這孩子....咳咳,白得寶同誌,你現在趕緊去把李鐵錘同誌請過來。”

白書記當時就想收拾白得寶。

但是仔細一想,又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的態度和煦起來。

白得寶伸出手:“白書記,俺這是為公社裡辦事兒,是不是該給包招待煙?”

白書記:“......”

他讓會計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包煙甩給白得寶。

“趕緊去吧。”

看著白得寶的背影,白書記撓了撓頭發。

李鐵錘確實在縣城裡發達了。

但是他隻不過是個車間主任,有什麼資格往城裡調人呢?

二叔李建雙也搖頭:“這個李鐵錘口氣是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