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是這年月最寶貴的資源。
楚人雄身為糧站領導,掌控著糧食的分發大權,自然經常受到彆人的恭維。
楚家的日子比一般人家好太多了。
楚陽自小就有零花錢,啥大白兔奶糖,津城麻花之類被彆的孩子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得到的東西,隻是楚陽平日裡的零食。
這年月的溜冰鞋有黑龍刀和津城鞋子兩種,其中黑龍刀因為做工優良,價格高昂,被譽為最好的冰刀。
楚陽上初中的時候,楚夫人就花了五十塊,給他買了黑龍刀,他的那些小夥伴們豔羨不已。
這不,楚陽剛出現在湖邊,就有兩個小年輕湊了過來。
這兩小年輕一個各自矮一點,腦門上戴著老式氈帽,鼻子凍得紅通通的,他是大雜院裡麵的孩子,名號鄭善。
他看到楚陽過來,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笑容打了招呼。
楚陽隻是淡淡的跟他點了點頭,便扭頭看向另外一位。
“川子,這幾天怎麼沒見到你,是不是被你家老頭子給收拾了?!”
這位名叫川子的年輕人,大名張大川,個頭稍高一點,身上穿的跟楚陽一樣的將校呢,是裝甲兵大院的孩子。
“彆提了,老爺子最近打算把我送到隊伍上去。”張大川從兜裡摸出一包煙,抽出兩根遞給楚陽和鄭善。
楚陽接過來後,並沒有點煙,鄭善立刻從兜裡摸出火柴,劃著之後,分彆給楚陽和張大川點上了,這才給自己點上。
“送部隊上去,走你哥的路子,這不是挺好的嘛。”楚陽抽口煙問。
“現在什麼年月了啊,都在向錢看,隊伍上那點工資,還不夠你老兄吃一頓飯的呢。
你們供銷總社可是咱全京城最來錢的單位。你也不想著照顧一下兄弟。虧得咱們是多年的哥們。”
聞言,楚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彆提了,哥們被人給CUI了,現在啊,是無業遊民一個。”
“什麼?老楚,你可是副處長,咋說被開了就被開了?”張大川臉色微微一變。
“哥們啊,是被人陷害了,李鐵錘那狗東西.......”
楚陽憋屈了好多天,這會見到老朋友,便敞開了,把被開除的過程講了一遍。
當然了,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李鐵錘頭上。
“這鄉下來的泥腿子,就是不懂一點人情世故,誰還能不犯點錯誤啊,大家夥都是在京城混的,睜一隻眼閉一隻不就行了嘛,眼紅得著趕儘殺絕嗎。”
張大川很為好哥們鳴不平,抖了抖煙灰:“楚陽,你就這麼算了?”
“不算了又能怎麼樣!現在那個李鐵錘已經憑借著餘溫溫室得到了總社的肯定,還跟鐵道兵那邊處好了關係。況且,他跟紅星機械廠的廠長還有點關係。這種人沒有十足的把握,千萬不能隨便動手。”
楚陽自從被開除後,就一直想把場子找回來。
為此他委托過幾個朋友查過李鐵錘的底細。
調查出來的結果讓楚陽大吃一驚。
李鐵錘雖是從鄉下來的泥腿子,卻在紅星機械廠裡麵擔任顧問職位,並且有人經常看到他跟廠長柳宗山同乘一輛小轎車。
楚陽可以不把李鐵錘看在眼裡,但是絕對不能無視柳宗山這個國營大廠的廠長。
“要不,咱們找幾個哥們在暗地裡砸他的黑磚。”張大川臉上複現出於一絲陰狠。
“砸黑磚?最多讓李鐵錘受點皮外傷,太沒意思了。我要搞啊,就得讓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楚陽,你現在好像比以前成熟多了。”張大川訝然。
“那是,我老爹說了,人啊,可以壞,但是絕對不可以蠢,所以,咱們得放聰明點。”
得到了好哥們的讚揚,楚陽有點小倨傲。
但是如何才能讓李鐵錘永遠不能翻身,兩個人商量了一陣子,也沒有結果。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言的鄭善舉了舉手:“楚哥,我有個辦法。”
“你?”楚陽蔑視的看了一眼鄭善。
按理說像鄭善這種大雜院裡的孩子,是沒資格跟他這種將校呢一塊混的。
但是鄭善懂事兒,勤快,楚陽便隨便帶帶他,壓根就沒指望他解決麻煩。
鄭善也不在意楚陽的目光,笑了笑:“楚哥,馬有馬道,狗有狗道。您們是大人物,可能對付不了李鐵錘這樣的人,我是個混街頭的,知道的法子多了。”
楚陽聞言高看鄭善一眼,從兜裡摸出根煙遞給他:“啥法子,快講出來,隻要有用,楚哥虧待不了你!”
鄭善訕笑著接過煙,嘿嘿一笑:“楚哥,你聽說過仙人跳嗎?”
“仙人跳不就是找個女的.....”楚陽最開始的時候還沒在意,仔細一想頓時來了精神:“誒嘿,這倒是個好辦法,隻要李鐵錘因為欺負女人被抓了,那他就身敗名裂了!”
楚陽此時似乎已經看到了李鐵錘蹲籬笆子的可憐兮兮的樣子。
仙人跳之中,最關鍵的是“女人”。
在這年月,女同誌還比較保守,就算是楚陽的那些“果兒”也不願意乾這種埋汰的事情。
這時候鄭善神秘兮兮的說道:“楚哥,我認識一個半掩門子,那老娘們貪財,隻要你給她點錢,她什麼都肯乾。”
“錢?要多少?”楚陽可不是冤大頭,瞬間警惕起來。
“這個得您跟她談,估計也就三五塊錢,她做一次生意,也才能掙一塊錢。”
“你是不是光顧過?”楚陽笑嘻嘻。
“咳咳....”鄭善的神情有些尷尬。
楚陽此時著急著收拾李鐵錘,也顧不上取笑鄭善了。
他立馬讓鄭善帶他去找那個半掩門子。
“楚哥,這會才上午,你知道的,做那種生意的人,都是白天睡覺,晚上乾活兒。”鄭善說著話,眼睛一直盯著楚陽的黑龍刀。
“行,晚上就晚上吧,喏,今兒借你玩一天,不過你千萬彆給我搞壞了。”
“那絕對不能夠。”
鄭善接過黑冰刀,轉過身一溜煙的跑了。
張大川看看鄭善的背影,撇了撇嘴:“老楚,這小子的辦法能行嗎?他不會是有什麼彆的想法吧?”
“放心吧,這小子一直想到供銷社當臨時工,還得靠著我,他不敢玩花樣。”楚陽拍拍張大川的肩膀笑道:“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嗎。你晚上把你家老爺子的槍帶上。”
張大川想要拒絕,但是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一個小小的仙人跳,能出什麼問題呢!
另外一邊。
李鐵錘今天提早了足足半個小時下班,不為彆的,隻因為今天是水電料商店查賬的日子。
按照李鐵錘和張喬的約定,水電料商店是兩人合夥的生意,五五分成,李鐵錘負責提供技術,張喬負責銷售。
每個月的二十五號清查賬目。
上個月,李鐵錘一直在忙活集裝箱的事兒,沒能及時趕回京城。
這個月不能再往後麵推了。
李鐵錘騎著自行車來到水電料商店的時候,張喬和張靜已經提前打了烊。
見李鐵錘進來,張靜笑道:“甩手大掌櫃回來了。”
張喬瞪了她一眼:“去,把賬本拿來。”
“我就是開個玩笑罷了。”張金進到櫃台裡麵翻找賬本。
李鐵錘坐下來跟張喬閒聊了幾句。
“前陣子聽說你跟杜武臘月份結婚,日子確定了嗎?我好早點給你們準備禮物。”
“彆提了,我們兩個這陣子吵架了,年前是沒辦法結婚了。”張喬神情平淡的說道。
李鐵錘有些驚訝。不過仔細一想,便釋然了。
杜武是個老實的性子,希望能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平靜的日子。
張喬卻是個敢想敢乾的女人,不願意輕易被家庭束縛。
兩人的理念不同,自然會產生爭執。
見李鐵錘不追問,張喬有些驚訝:“你也不問問為什麼?”
“沒那個必要,咱們是合作關係,隻要你把水電料商店這邊的事情管好,彆的事情跟我沒關係。”
見李鐵錘竟然不關心,張喬心裡竟然有種莫名的失落。
她拍了拍桌子,很少見的嘟起了嘴:“咱們是合作夥伴,你也算是我的領導。你不但要關心我的工作,還得關心我的個人生活。”
張喬的說法雖有點古怪,但是從本質上講倒是沒有什麼錯。
畢竟在這年月工廠和單位裡的領導要對職工的私人問題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就像紅星機械廠裡的車間主任,每年考評的時候,有一項重要的指標是下屬工人的結婚率,生娃率。
你要是帶了一群光杆子,就算是生產量再高,也沒辦法評為先進。
原因很簡單,沒有接班人,以後誰來繼承建設祖國的大事業。
水電料商店現在是私營企業,李鐵錘才懶得關注張喬是不是結婚。
這會賬本還沒送來,李鐵錘也不敢張喬置氣,笑著說道:“那你就說出來,讓我評評理吧。”
“這還差不多。”張喬歎口氣說道:“我們本來已經打算結婚了,日子都定好了,杜武那家夥卻要讓我寫一份保證書。”
“保證書?”
“他讓我保證結了婚之後以家庭為重,結婚半年要生孩子。”張喬氣呼呼的說道:“你說說,現在是新社會了,女子能頂半邊天,他還想把我關在家裡麵,我能乾嘛!”
李鐵錘也被杜武的騷操作給驚住了。
杜武的心情可以理解,誰不希望自家的媳婦兒每天晚上回去幫著暖被窩。
但是寫保證書的做法已經有點侮辱彆人的人格了。
“杜武可能考慮得有點不周全吧,你們再聊聊。”身為杜武的朋友,李鐵錘現在隻能勸和。
這卻惹惱了張喬。
“李鐵錘,我本來以為在這京城裡麵,隻有你最了解我,沒想到你竟然....”
“怎麼了姐?”
這時候,張靜拿著賬本走了過來,打斷了張喬的話。
張喬似乎不願意這些事情讓張靜知道,說了句““沒什麼,把賬本給我吧。”
她從張靜手裡接過賬本,檢查了一遍,然後遞給李鐵錘。
“上個月的生意不如前兩個月,商店的淨利潤是四萬三千塊錢。”
李鐵錘接過賬本也檢查了一遍,張靜這丫頭脾氣不好,工作卻很認真,賬目記錄得很詳細。
他合上賬本,接過分給自己的錢裝進了帆布包內。
在紅星機械廠每個月各項補助加起來,能拿到兩百塊錢的工資已經算是頂尖了。
現在拿著兩萬多塊錢,李鐵錘卻沒有任何感覺。
“前兩個月有大客戶的訂單,自然要高一點,不用著急,隻要咱們的水電料打開市場,以後的銷量會越來越高,說不定還要多開幾家店鋪,甚至是在全國開設連鎖店。”
“連鎖店?”張喬感覺這個名稱很新鮮。
李鐵錘道:“就是分號。”
“要在全國開設上百家分號!”張喬頓時來了精神:“我要把咱們的水膠布賣到海外。”
李鐵出也有讓水膠布出海的想法,為此已經讓港城的紅星公司注冊了專利。
但是水膠布的生產技術太簡單了,對方可以有很多種辦法規避專利。
所以要想出海,就得做好打價格戰的準備。
現在國內的市場還遠遠沒有拓開,李鐵錘並沒有用利潤換取銷量的想法。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傍晚,按照水電料商店的規矩,每次查了賬目,分了錢,老板要請員工到東來順搓一頓。
東來順一頓飯要花十幾塊錢,現在李鐵錘每個月靠著水電料商店進賬兩萬多塊錢,倒也不在乎這一點。
“走吧,咱們去吃飯。”
李鐵錘騎著自行車帶著張喬和張靜來到了東來順。
吃完飯,張靜要早點回去。
張喬看著張靜的背影,小聲嘀咕:“這丫頭最近有點不對勁。每天除了能在店鋪裡看到她,在家裡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應該是談了對象吧。”
李鐵錘推著自行車跟張喬沿著大街散步,聊了一些推廣水膠布的事兒。
突然,他停住了腳步,朝著一個胡同口看去。
“楚陽?他怎麼到這裡來了?”
隻見楚陽和兩個年輕的小夥子騎著自行車,來到胡同口。
“鄭善,你說的那個半掩門子就住在這裡?是哪家,趕緊帶我去。”
“楚哥,彆著急,這裡有放哨的,我先得去聯絡一下,要不然,你就算是進到胡同裡也找不到人。”
楚陽和張大川捏著車子閘停了下來,鄭善指了指胡同口一個看彆人下棋的老頭。